草绳记忆
父亲是一名建筑工人 ,每每回家总会在自己的自行车后面夹些草绳,以便家里使唤!草绳绑的辣子架,玉米架不勒手还很结实,又不容易滑落。用起来顺手又方便。草绳绑的咸菜坛子容易搬放,又防潮防爆。灶房妈妈坐的草盤都是外婆用草绳编的,草绳是稻草做的,它不美观却很实惠,它不值钱却和父亲有着千丝万缕的故事。
父亲为人豁达,耿直憨厚,街坊邻居(爱占小便宜)的人经常会来我家光顾“哥,绑辣子没绳咧,额拿些草绳走了”母亲就会叨叨道“去年拿了那么多,今天又说没有了”唉!父亲露出自然的笑“不就几根草绳嘛!工地上多的去了”把我妈气的“一个人每天从兴平那么远骑自行车回来又累不说,后面还老是夹那么多草绳不嫌人笑话啊!”就这样草绳一直都缺乏,我们自家用的其实寥寥无几!父亲却是乐此不疲。父亲早出晚归,年复一年,草绳陪伴着父亲在西宝公路上一起来来回回……
父亲弟兄们多,在那个还闹饥荒的年代里,父亲16岁报名参军被人顶包,村委书记后来安排父亲修建渭河,父亲那批劳工又被调整到兴平市建筑公司,父亲勤恳老实,做事认真细心,很快转正又成为一名小领导,每逢放暑假父亲总会带我去兴平市里玩!每次走之前父亲就会拿几根草绳,熟练地在自行车后座上缠来缠去,缠好后还用手按按才把我抱上后座。那时候坐在父亲自行车后面的我只知道路很远,可坐在父亲用草绳垫过自行车后座上,我的屁股一点也不疼,微风吹着父亲的背影是那么的高大!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父亲就会戴起安全帽,把仓库和工地上的草绳一条条的捡起来,长长短短的草绳就像外国人的头发一样好看,父亲挺拔的背影,在夜幕下的工地里穿行着,父亲背着那一根根草绳远远的向我走来。时不时的草绳散落,我心急火燎想去帮父亲捡,可父亲总是凶巴巴的说“小孩不能进工地安全第一”
有一年我在期半考试中成绩不理想,父亲回来进门问考得如何,我嘀咕了半天不敢开口出,爸爸特别生气,把车子撑好非常严肃的说,“考了多少,一天到晚就知道看电视”父亲拿起草绳就在我屁股上狠狠地抽了几下,“不好好读书将来就要和我一样靠体力挣钱”父亲抽完我后一头栽进被窝里,谁也不理了,母亲连叫了三次,父亲都没吃那顿晚饭,父亲哭了,平日里性情开朗,热情坚强的父亲一睡就是一天一夜,谁叫都不起来……
父亲年轻时特别喜欢抽烟,平日我家的窄版金丝猴都不下两条,我儿时好玩,懵懂无知的好奇心让我偷偷学着抽烟,总感觉父亲抽烟时吞云吐雾的样子特别潇洒。有种男人说不出的成熟感!在学校里叼根香烟。特别“扎势”,没事了在女同学面前吐几个烟圈圈,感觉特别有成就感,仿佛自己就是个可以坏到想让谁当我媳妇,谁就逃不掉一样。父亲白天就到兴平去工作,我就经常偷父亲的烟到学校里和小伙伴们一起“分享”,有一次父亲的一条香烟竟被我偷去了四包,父亲发现一条香烟就只剩下六包,他特别生气要一查到底,我还一再狡辩,不肯承认。父亲就把我拉到了屋后面,用草绳把我的手绑在一颗大白杨树上,父亲的草绳把我的手绑的紧紧的,自我长大以后,才深深的明白到父亲的一番苦心。我便狠心将烟戒掉,每当我回家看到那些草绳, 眼前就会浮现当年父亲望子成龙,恨铁不成钢的急切表情。我的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愧疚和自责,父亲和草绳让我忍不住热泪盈眶……
父亲的草绳绑过不听话的我。打过不好学的我,抽过不懂事的我,在兴平和桑镇的路上度过美好而难忘的童年。草绳慢慢的少了,父亲慢慢的老了。您苍老的面颊让我看一眼就心疼,你长满老茧的双手让我摸一下就懊悔。为了父亲,为了家人我戒了香烟,我戒了烈酒。我戒了打牌,从一个爱“扎势”的男孩子,改变成一个“没有男人味”大人了,就想用行动给父亲说一声对不起,儿时让您费心啦!感谢父亲的教诲之恩……
草绳扎过寒冬腊月的水管,捆过辣椒杆,玉米杆,一条条不起眼的草绳,绑了又解,解了又绑陪伴着父亲的双手走过一个个春夏秋冬,一条条柔软而又结实坚的草绳,捆来扎去,风吹雨打陪伴着父亲,和我们一起经历曾经的段时光。
当人们已经把草绳用做艺术欣赏的时候,当草绳已经渐渐被遗忘的时候,我时常还会想起那条条草绳,还有父亲已经粗糙的双手。抽过我的草绳!它是那么有韧性,它也是那么柔软,父亲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要强。我仿佛又坐在父的自行车后座上,迎着微风,抓着父亲的衣服穿行在那条美丽的西宝中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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