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工草绳创先河
1990年至1993年，是我教学生涯中经济最吃紧的阶段，那时候家里没有任何积蓄，我的工资每月仅四五十元。90年夏天，八亩麦子等待收割，而我又在10里外南香固小学教毕业班。那时候若自己所教班级考上重点初中（四中）人数少，自己脸上是很没面子的。所以很少因农活耽误教学。儿子振兴（大名建功）偏偏这年芒种前5天降世于我家，家里不但添了张吃饭的嘴，花钱的手，又占去了过麦阶段冬梅这个家里仅有的劳动力。父母二老已年迈七十，又身体虚弱多病。怎么办？麦子要进家，毕业班还要教好，单靠我一人赶牛车加班把8亩麦子拉进麦场又不耽误教学，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不得不瞒着父母和冬梅，到村东（孙俊海）村西（秦志民）两个信用社代办站贷款三千元，然后一人偷偷到县城买回一辆手扶拖拉机，那时不走贷款买劳动力这条道，已经实在不行了。可在那年打场前泼场拉水时，由于对刚买机子驾驶技术不熟练，致使机子在回拐弯时拖拉机开进了大坑。也不知哪个看热闹的在我还未进家之前就早已告诉冬梅说“明珠开机子进了大坑，人伤轻重说不准，反正机子已经不行了。”正在心疼花两千多元贷款买机子的冬梅，听此消息后放声大哭。她这一哭不要紧，建功一年没奶吃，那年光买奶粉又花好几百，真是雪上加霜啊！我在教学之余，一直琢磨再干点养殖或加工什么的，好给家增添点经济收入。
1991年2月的一天，我到明山哥（堂叔伯哥）家聊天，偶然发现一张陈旧的《农家乐》（1990年7月16日第29期第四版）上刊登的一条不足百字的小新闻“打草绳使刘家村脱贫致富”，我把该报带回家，马上给刘家村草绳场写信联系，咨询一台草绳机多少钱，能不能加工茅草、麦稻草、花柴皮等，如果能用这些原料进行加工，批量生产草绳的话，那本地的销路是不成问题的。没过几天，对方回信了，说那些原料都不能使用，必须要用稻草。后来听人说，馆陶县城北10里处有人在路边加工草绳。于是，我于12月21日吃过早饭独自一人骑自行车向馆陶方向出发了。在柴卜村南8里处果然找到了草绳加工人家，向外出售机子。每台200元。那天我还在现场亲自动手加工了一会，学会了打草绳。
12月22日，我吃过午饭，冒着小雪，到小店取回500元存款，买了2斤11号柴油，为23号去馆陶买草绳机做好 了准备。
12月23号早饭后去柴卜买机子。一路上车辆极少，虽然很冷，但看到银白世界，心里很舒服，很明亮。两小时后我到了卖机子那家。男主人不在家，女主人去找。之后我与男主人张宝山说话，女主人作饭。吃过午饭，交过现金200元，将机子装上车，两小时顺利到家。到家又听说邻县曲周种稻子，我心里很高兴，不愁加工原料了。
（2）寻找加工原料，利用水上蒲草。
12月5号，我骑自行车先到60里外的曲周。原来那里的确有人种过稻子，但现在已经没一户再种，因为水利条件达不到。之后，我骑车赶到90里外的永年县，那里虽然有稻草，但价格相当高，因为稻草不够当地盖大棚用。28号，我又只身一人坐车去了邯郸县苏曹打听，那里的稻草和永年一样贵，只好失望而返。当客车行驶到邱县县城西2里处时，我发现县造纸厂以东县城以西，邯临路以北几十亩大的工业废水冰面上，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片大片一人多高的蒲草，我马上下车走上冰面，弄了几把蒲草，然后步行到县城存车处，骑车返回家中。
我带蒲草到家之后，先用干蒲草直接试车加工，因蒲草太干没韧性，加工草绳时很容易断，实验宣布失败。之后，我把七八尺长的蒲草截成三段，放入水中浸泡2个小时，再取出加工，打出的草绳又受看又不断。我到曲周到永年到邯郸寻找草绳加工原料都一无所获，没想到在本县境内找到了货源，并且不用花钱去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12月30日31日连续两天我开手扶拖拉机拉着冬梅到县城西割蒲草，路上需要行驶一个小时才能到达。每次到达下车后，双脚都冻得失去知觉，只好跑上一二百米，再在冰面上踏着积雪割蒲草。哪儿冰厚哪儿冰薄也不知道。有时不小心一只脚会踏破薄冰掉进刺骨的冰水里，那只好到土路上给棉鞋、裤腿上撒层干土，然后继续割。
自从割蒲草加工草绳开始，我家就热闹起来了。每天前来观看的人络绎不绝。上至85岁的老人，下至几岁的儿童，有人祝贺羡慕我找到了一本万利的买卖，有人赶来观看机子是如何打出草绳。一个草绳机使我家农闲变农忙，打着草绳看春节晚会别有一番滋味。所以，92年春联是这样写的：横批“邱县第一草绳加工厂”。竖批是“靠知识靠双手勤劳致富，不坑人不骗人心安理得”门心是“多想致富道，广开致富门”
一冬一春加工草绳170个，1992年芒种前以每捆2。5元很快卖完，净赢利四百元。然而，从1992年以后，我再也割不上县城西的蒲草了，因为县城临近村庄里的村民发现我割蒲草卖草绳后，不等冬天到来水面结冰，他们在夏天蒲草刚长成，正青绿时就趟水抢割，将蒲草弄回家手工加工草绳了，而自己一边教学一边忙农活，夏天根本抽不出时间与别人抢割水中蒲草。我苦心寻找到的县城西蒲草这一资源不可能再用得上了，说实话，内心实在有些遗憾，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3）拉稻草惊心动魄，添机子扩大规模。
1992年9月21日是星期天，下着小雨，农民下地干活的很少，于是我骑自行车找到几十里外宝山哥家了解河南卖稻草的详细地址和行走路线。1992年10月12日，我坐车去了一趟河南范县扬集村，13日返回到家。那里的稻草四五分钱一斤，准备农历10月初4本村庙会前后去拉稻草。
拉稻草动身之前，我到香固棉站加工厂四姐夫那儿借电棍一根，以防半路不测。农历10月初5日早晨六点，我开着手扶机子拉着冬梅，带着干粮、水、被子、大衣和过庙会剩下的油条向河南范县出发了。一路上没人查，只有骑自行车又同方向的人因好奇追着看。整个一路，机子一分钟也没停，吃喝在车上，到没人处小便也在车上，机子照行不误。大约下午四点，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黄河大堤近在眼前，离我们落脚地不足1里远。虽然都说 不到黄河不死心，但时间不允许我们走到黄河河堤上。我们找到卖稻草户，谈好价钱，将草装上车时已夜幕降临。吃过晚饭，把被子铺在身旁入睡休息，凌晨两点开车向回返。后半夜，十几米宽的公路上，一辆车也没有，整个野外只有手扶拖拉机发出的“嘟”“嘟”声。我腰带左边别着改锥，右边别着借来的电棍，虽然马路上空无一人，但还是十分警惕地注视着前方。妻子冬梅趴在稻草顶上，蒙着被子吓得一分钟也不敢入睡，万一有人截路，这机子半个家业就会丢在河南范县，那时真正感受到了孤独给人带来的恐惧。我们终于熬到了曙光的降临，稻草几乎把我盖严，路旁人只看见一辆装满稻草车在向前行，却看不见开车人，引得不少人停足观看。农历10月初6晚8点终于到家，两颗悬着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回来的第而天，我把半车稻草拉到相距三里的东石彦固六姨家。又买来一台草绳机，用十几分钟时间教会表弟保春及表妹等人如何打草绳。11月24号晚上保春来我家告诉我，他家的稻草加工完了，一天平均十几捆，已打好三四百捆。我高兴极了，心想，麦前几个月加工两千捆是不成问题的。我决定租一辆证照齐全常跑运输的大拖拉机到河南范县再拉一大斗稻草。我先租来十几块盖房用的搭板，装车时好给拖拉机斗搭架子，装的稻草会多一些。我又联系表弟保春当保镖，一路上好以防不测（他在武术学校学过武功，对付两三个年轻人不成问题）
1992年11月29号晚饭后，表弟保春提前来到我家，夜12点后由本村武付军开拖拉机拉着我和保春向河南范县挺进了。刚到莘县境内，被夜间巡逻队罚款10元，也不给开单。到朝成又一卡，饭店师傅告诉我们行走路线后总算绕过一关，一直到了上次拉稻草的扬集。但那里几乎看不到稻草，我们又向南行四五里，总算买下一垛不便宜的稻草。整整装了两晌，才将那稻草装完，没有吃一点东西，卖主又不管饭，土路不好走，差点把车陷在那里。好不容易开上马路，刚出范县境界，就被山东监管人员要走20元，也没给开发票。过朝成重车不方便走小路，走大路又白给交警10元，也没发票。过莘县县城时没走去时的大环行道，认为晚上没人，所以决定从村里穿行，当好几米宽装满稻草的拖拉机行进在一个村街道上时，几乎把整个街道占严了，车行走相当慢，这时偶然车前出现一个醉鬼，又是年轻交警人员，他看过车牌号后，什么理由也不说，硬要20元。我去央求路边饭店里的主人和客人，无一个愿前去劝说那醉鬼把我们放行。后来那醉鬼拿出打火机威胁我们，如果再不给钱就放火烧着稻草。当那醉鬼带火苗的打火机靠近车上稻草时，我真想抽出腰中的改锥插进他的肚子，或让保春从车上跳下来打他个人仰马翻，其实保春早已忍耐不住，若不是我强令控制他，那天非大打一场不可。如果真打起来，我们不但人挨揍，拖拉机也可能开不回来的。因为街上饭后聊天人还不少，饭店还在营业，当地人这么多没睡，车又宽，行走又不方便，我只好给醉鬼20元，眼看那醉鬼拿着那20元走进路边饭店。我坚决不让保春跳下车，才避免了一场你死我活战斗的爆发。现在回想起来是多么的可怕呀！拖拉机行进到馆陶县城北1公里处，我们三人困得实在坚持不住，怕出车祸，只好停下车，在马路上铺好大衣棉被睡了大约一个小时。醒来时大约早晨5点，雾非常大，几乎对面看不到人，拖拉机行进速度十分缓慢，天明终于到家。东石彦固表弟家卸半车，中午找刘广力、刘照海二人帮忙，午饭前终于全部卸完。
到1993年农历4月15日东石彦固村庙会，所打草绳全部售完。虽然草绳加工行情还可以，但一想起那醉鬼举带火苗的打火机靠近车上稻草那一幕，心里就发跳，实在太可怕太可怕了！所以，在购买稻草刚刚加工完毕后，我就把表弟家那台机子退给了馆陶宝山哥，只剩我家一台，决定今后不再去河南拉稻草，若本地找不到加工原料就不干了。
1993年入冬后，我到西畔寨一户村民家购买几百斤油豆秧加工草绳，由于卖豆秧那家常年经商倒卖粮食、棉花等，把称玩得十分娴熟，所以少给我不少，使我家那年加工草绳没赢利多少。后来由于机械化的普及和人们观念的改变，麦收已多数不再使用草绳，甚至镰刀也基本不用，我把草绳机按废铁处理掉，只留下几根铁棍。一场历时三四年的草绳加工就这样在我人生中结束了。
（4）事后沉思
虽然历时几年的草绳加工已经结束多年，成为过去，但它留给我的思考将永远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
1、几年的草绳加工使我增加了自信。我在浏览别人丢弃的旧报纸上能发现可利用的信息，最终草绳加工三四年，这充分证明自己还有一定的扑捉信息、加工信息的能力。
2、虽然几年的草绳加工所带来的经济效益不算太大，但它给我的人生却增添了浓浓一笔。首先、1992年那年的春联“邱县第一草绳加工厂”等字能引起乡党委书记崔明军的注意。经村干部介绍后时隔两年，竟能脱口说出我两个儿子的名字。其次、我一生增添了两个第一。我是全县第一个开发利用废水中的蒲草资源，搞起了全县第一个草绳加工厂，填补了邱县经济领域一个小小空白。
3、虽然我租用证件齐全拖拉机去拉稻草，但一路上并未因证件齐全而畅通无阻，反而因那些相关人员看到牌子知道是外地车后，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地硬卡硬要，如果不租车去河南拉稻草，只是在课堂上给学生上课的话，那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公路上不守规则的人会那么多。街上那醉鬼无辜索要20元，以及那旁观者的言行使我对现实生活中的“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缺失有了真切的体验。
4、在正义缺失的环境下，舍弃自身利益是明智的。如果我在街上不舍得给那醉鬼20元，若那醉鬼真把车上稻草点着，那就真的不敢想象了。十几年来，每当我想起带火苗的打火机慢慢靠近车上稻草那一幕，我都心惊肉跳。我庆幸自己当初忍心放弃20元血汗钱，换得拖拉机和人的平安到家。
因为家穷才夫妻沿冰凌割蒲草，才冒险到 河南拉稻草，因为家穷才有了富人难以拥有的苦和乐。我永远怀念那充实快乐的草绳加工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