搓草绳、做公益
老人们,忙农活做家务、带孩子打纸牌,不少六七十岁的“年轻”老人,还在打零工补贴家用。在舆论为老龄化社会忧愁时,老人们依旧努力保持活力,为社会、为家庭发挥余热。
六七十岁的农村人“不算老”
当收割机放倒一片片水稻时,村里的老人们便惦记着要去哪家收稻草了。在如东县马塘镇,稻草可以搓成草绳卖,村民们可舍不得烧。家里有老人的,稻草晒干后留着自家用;没老人的,就会放在地里,等着被人运走。
“一亩地稻草搓成草绳能赚400元左右。”徐庄村72岁的葛家夫正在地里忙着捆草,每捆约20斤重。一眼望去,田野里满是1米多高的草捆,仿佛站岗的士兵。稻草晒干捆好,葛家夫就用板车往家运,在后院堆好,闲时和老伴一起用搓绳机将其搓成绳。
“一年能搓20亩地的稻草,赚万把块钱。”葛家夫说,如果一天搓8小时,他和老伴差不多能搓4捆,每捆收益18元。当然,他们不是村里搓的最多的,有人家靠搓草绳一年能赚一万五甚至两万元。“我们不靠搓草绳生存,干得动就干,干不动就歇。”
葛家夫的儿子葛飞在外跑运输,这些天也在家帮着老父亲农忙。“老婆在企业打工,儿子在浙江当兵,我不差父亲这点钱。”壮实的葛飞招呼记者坐下,递过一瓶红茶饮料。黑黝黝的皮肤,如其老父。
见有记者过来采访,葛飞家涌进几个看热闹的邻居,清一色的老人,其中一位老妇,头发白得如深秋的芦苇花,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睛听别人讲。“做个‘打草人’,也算给自己找点事做,发挥余热吧。”葛家夫笑着说。
谈及养老时,父子俩对视了一眼,又看了一下那位老妇,有点犹豫。“我这一辈,老人肯定我养。等我老了,估计就得去养老机构了。”吸了口烟,葛飞叹了口气说,“在农村,真正照顾老人的时间不会太长。因为只要他们还能动,就会一直忙,多少帮子女做点事。”话音未落,那位老妇已转身离去。
“她家两个儿子,没一个养他们,老夫妻俩还是自己过,都快80岁了。养老的话题,对她来说太敏感。”葛飞告诉记者,在农村,要是有两个以上孩子,养老大多是扯皮的事,很多老人真的是“老无所依”。“对他们来说,搓草绳是难得的经济来源,老两口没日没夜干,一年能挣2万元。”
与葛家夫握手道别时,记者的手掌被扎了一下。那是一双布满老茧的手,裂开了一道道口子。离葛家夫家100米处,有间孤零零的低矮瓦房,正是那位老妇的住所,她正呆呆地看着地里的稻草。见记者来,她假装有事,下地忙活去了。那满面沧桑忧郁,那芦苇花似的头发,看得人心疼。记者不忍打扰,扭头离去。
在种田之余,老人还能靠编草绳获得额外收入,这得益于当地几家草制品合作社,是他们发现了商机,并组织村民生产。65岁的葛家明,是如东利民草制品专业合作社社长。他的合作社覆盖马塘及周边几个乡镇,社员超过1000人,大多是60岁以上的老人。“我们合作社每年能消耗3万多吨稻草,相当于把4万亩田的稻草变废为宝了。”葛家明说。
追求自身的社会价值
每个人,都希望得到社会的承认,老人也不例外。农村的老人,除了田间耕作带孩子,也想法子多挣些钱;城里的老人,除了带孩子拉家常,很多人投身于社会公益事业。
2001年,在如东县关工委的支持下,退休教师缪云山联合其他几位退休教师成立了芳岑志愿服务站,假期是他们最忙碌的时候。缪云山告诉记者,10多年来,就是这些平均年龄近80岁的老人,为6000多人次的孩子举办了冬令营和夏令营,而这些孩子,一半以上都是留守儿童。
随着外出打工增多,越来越多的学生不得不跟祖辈生活,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们的心理健康成长。这些校外辅导团体组织的系列活动,为孩子们弥补了部分缺失的爱。如今,如东开展校外辅导的社会力量有八九十支,近4000名留守孩子受到校外辅导教育。“感到最有成就的事,就是陪着这群孩子了。”缪云山说。
“他们并不在乎得到多少经济回报,而是追求自身的社会价值。”如东民政局副局长崔红霞说,很多退休医生和退休教师,整天都忙得不亦乐乎,真正实现了老有所乐。
72岁的洪剑高,是岔河镇迎春社区支部书记,从1969年至今,由蔬菜大队队长到迎春村村长,再到迎春社区支部书记,村民们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工作岗位。洪剑高很倔,1984年分田到户时,政策要求将所有集体资产分光,但他坚持只分与生产有关的物资,而把队里的房子用来出租。“集体有收入,才可能用来为农民服务。”洪剑高说,有了集体收入,现在才可能为不断老去的菜农发点生活补贴。
如今,社区500多位菜农,三分之一是60岁以上老人。靠集体收入,菜农每月的补贴,从3元、5元增加到现在的10元,尽管不多,却是洪剑高手里的“一把米”,社区的老人们,似乎也多了点依靠。更何况,洪剑高还用这“一把米”为村里修路、铺设自来水管线,每年组织菜农们外出观光旅游,甚至报销部分医药费。洪剑高俨然成了“老黄忠”,尽管年事已高,依然不停地为乡亲们操劳。
掘港镇三元社区的“爱心存折”也很有意思。所谓“爱心存折”,就是将志愿者的服务时间、服务内容等信息记录在“存折”上,等将来志愿者本人或其直系亲属需要义务服务时,再将记录过的服务加以返还。三元社区党总支书记王莉莉说,志愿者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年轻”的老人。他们为“年老”的老人提供服务,实际上是储蓄了服务,当他们“变老”需要帮助时,再从“存折”里提取。
“老人乐土”离不开亲情呵护
人间自有真情在。当看到那些健康的老人、“年轻的”老人依旧在实现各自的社会价值时,记者的内心暖暖的。可是,当接触到李明(化名)夫妇时,那种暖意很快荡然无存。
93岁的李明是退休职工,每月退休金2400元,92岁的老伴是退休教师,每月退休金4300多元。11月初,他们从一家老年公寓搬到另一家老年公寓,每人缴了1635元,准备住一个月再等儿子拿主意。“那边没人气,也没人来看我。”李明说,年龄大了,经常会有个头疼脑热的,但在前一家老年公寓,量个血压也要走三里路,所以住了不到一个月,就打电话给儿子的同学张翔(化名)帮忙搬了过来,“这里好,看病方便。”
只因曾是老人小儿子的同学,张翔便成了李明在如东的依靠。他为老人的遭遇抱不平,也为老人的一些糊涂做法惋惜。
原来,李明夫妇育有两儿一女,大儿子已去世,女儿也退休了,小儿子在外地工作,老两口多年来一直由大孙子照顾。去年春节前,小儿子回如东,老两口鬼使神差地将30万元存折给了小儿子。“可他们的儿子连年夜饭都没吃,就跑上海过年去了,留下老两口在家苦巴巴盼着。”张翔认为,老人的做法很糊涂,因为小儿子家很富裕,根本不缺钱。大孙子原来也没惦记老人的存款,但老人将存折交给小儿子,大孙子认为他们不把自己当亲人,拒绝继续照顾。
后来,张翔帮老人找了保姆。保姆是当地农村人,家里也有很多事,经常连老人的一日三餐都无法保证,两位老人只能以饼干度日。10月份,张翔把两位老人安排到了老年公寓,11月转到另一家。“听说能换地方,老人早上三四点就把东西收拾好了,眼巴巴地等我去接。”
小儿子对父母的遭遇根本不闻不问。搬公寓后,张翔把新住所拍成照片发给他,只收到“你说好就好”的回复。对小儿子的做法,李明自言自语:“他工作忙得不得了,也很愧对我们。儿媳妇刚升处长,工作也忙。我们原谅他们。”记者问老人下一步的打算,李明说要等小儿子回来拿主意,甚至奢望能把他们接到外地去。
“他不可能回来的,更不可能把你们接去。”张翔在一旁急得大叫。虽然耳背,李明肯定能听得到,但他仍低声唠叨:“等儿子回来再说,等儿子回来再说……”
老人的小儿子,也快是老人了,他的未来指望谁?
“目前比较可行的,还是探索社会化居家养老,才能尽量让老人晚年过得安逸些、平静些。”崔红霞认为,居家养老需要一定的经济基础,同时老人也要舍得花钱购买服务,“但目前在如东,花得起钱又舍得花钱的老人,比例还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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