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阳人与草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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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草帘子，大多数人可能会觉得陌生，可要是说起打“笆笆”，相信原阳县每个成年人都能从记忆中回想出那段岁月来，年龄再大些的人，也许想着想着眼泪就会流下来。

我生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可以说是出生在草帘子上的孩子。那正是草帘子需求量剧增的年代，每家每户都有打不完的草帘子。原阳县是民间组织打草帘子的主力村（当时是这么组织的：原阳县打“笆笆”，神灵寺拂扫把，涧里村编席，柏千村做泥脊），如果你能回到那时候的原阳县，走到哪应该都有草帘子的影子。

那么原阳县人为什么要打草帘子呢？也许原阳县人在草制品上有天赋吧，旧社会还做草鞋呢。还有，草帘子能干什么？是门帘吗？不是。不知道的人，且听我一一道来。

中国从1978年12月改革开放后，城市开始快节奏发展，各方面的产出和需求开始大大增加，城市需要盖房子需要砖瓦，而砖瓦窑就是草帘子的大客户；城市市场更需要农村提供大量的蔬菜，而每年蔬菜大棚又需要草帘子来保温。最主要的是，西安这个省城就在我们旁边，我们占着陕西最好的农村地理位置，这一来二去的，打草帘子这活就兴起了。

打草帘子是整个草帘子运作链条中最中间的一环，首先得拉稻草，但原阳县不产稻草，所以原阳县人就要开始辛苦的第一步了。

那时候，原阳县人每年种完小麦就去西岸子拉稻草，从最早的豆村，再到县南的马召，再后来到县西的四屯，最后到眉县的横曲，甚至长安、蓝天都有原阳县人拉草的足迹。

拉草是非常辛苦的一件事，最早用人拉架子车、骡子拉，那个辛苦程度可想而知。说说骡子拉，一般需要两个人在凌晨两三点就出发，带上吃的喝的，到了买草的地方，基本天就亮了，在人家地头谈好价钱，然后两个人开始装车，吃饭就在地头解决，等装好草出发，车重骡子走得慢，等回到家，天也就黑了。而且这么一趟远远拉不够，得拉好多回。后来有了拖拉机，效率提高了许多，一回就能拉个饱，我能记得我开心的在拖拉机拉回来的山一样的稻草上面蹦蹦跳跳，人们的那种开心文字都难以表述，或许现在买辆轿车也笑不出那时刚有拖拉机拉草的灿烂。

草拉回来后，还不能立马就用，因为草是湿的，先得晒草，把草拉到地里去，晒干，然后再运回来才能开始用。

这时候就要进入正题了——打草帘子

草帘子的大小是有具体的规格，砖瓦窑上用的是0.9m*2m的，蔬菜大棚1.2m*6m用的最多，也有9m的，9m的打下来比普通的大好多，占地方。

打之前先量好长度，然后往两头的地上打上小木头桩子，一家有几个劳动力基本就做几个平台，院子地方不够的还要做在家里面。开始工作之前用桩子绷住绳子（绳子是汽车轮胎里面的细尼龙绳），工作时在绳子底下架上圆木头杠子，左手旁边放一大捆草，右手使用关键道具“档档”，或蹲或屁股底下坐上小凳子，打一截，把所有的东西都往前挪一截，白天打完了，晚上吃完饭，全家还要一起缠第二天的绳子，到睡觉时，大家都累的不行了。

印象中小时候，母亲在前面打一截，我就经常在后面半成品的草帘子上玩耍，那是那个年代完美的沙发，软软的，累了还能在上面睡觉。打的过程中我偶尔帮忙递草，打完后再帮忙收拾现场准备第二个，我也算这个活的参与者了。

春秋两季是打砖瓦窑草帘子的季节，天气凉爽，地里没活就一直坐在那里打，手快的一天可以打二十多个，这就在无形中形成了一种竞争比拼，毕竟时间就是金钱嘛！

夏天的时候天热，不好打，太阳出来了就在室内打了。但最虐心的就在冬天了，冬天打草帘子最痛苦，手脚全部冻伤开裂，但是草帘子的需求量在冬至后又一路飙升，谁也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而且家里明事的还人盼望着天再更冷点，因为越冷草帘子卖的越快，价格就越高，正是应了白居易《卖炭翁》中的那句“心忧碳贱愿天寒”呐。

哪怕是冻伤了，抹上棒棒油，再接着打，手指肿的像胡萝卜，还是要打，晚上睡觉手痒得难受的睡不着。可是你不打，你就比别人少赚钱，秉承着这个思路，村里面暗流涌动，争先恐后的打，到最后大家的草帘子卖个好价钱，过年时一家其乐融融，什么都换不到。而走亲戚的时候，娘家人就要心疼自己乖女儿手脚了，再说些过去的事情，眼泪就哗哗的流下来了。

返回来再说说卖草帘子，原阳县的草帘子基本上都卖到咸阳的陈阳寨、兴平的关庄和408厂的北仁村了，周围这几个地方用草帘子较多。出去卖草帘子时，家里人提心吊胆的，生怕路上出点问题，像车陷进泥里还算小的事，翻车就比较麻烦了，人弄脏了没事，关键是劳动成果要是受到了损失，人们就要心疼坏了。最担心的就是家人的人身安全了，像腿压一下，腰闪一下这种事常有发生，在那个医学不发达的年代，这么一下，这辈子就落下病根了。更严重的还有草车卡在火车道上，和火车头撞上的……